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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2019年1月1日，我國境內上市公司全面執行2017年修訂的新金融工具會計準則，新金融工具準則對企業股權投資產生了重要影響。文章通過雅戈爾案例研究發現，對可供出售金融資產占總資產比重較大的非金融企業而言，新金融工具準則對股權投資的一種影響路徑是：新準則放大企業利潤波動性并限制企業盈余管理，以使企業轉變股權投資戰略從而保持自身盈利能力。

【關鍵詞】新金融工具準則；股權投資；盈余管理；投資戰略

一、引言

2017年3月，財政部修訂了《企業會計準則第22號——金融工具確認和計量》（財會［2017］7號）等三項金融工具會計準則（以下簡稱新準則），這是防控金融風險、促進經濟穩中求進的重要舉措，是對2006年金融工具準則（以下簡稱舊準則）的重大修訂，是完善我國企業會計準則體系、保持與國際財務報告準則持續全面趨同的重要成果。目前不少學者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新準則對金融企業業務的影響方面，而關于新準則對非金融企業股權投資業務的影響研究較少。在當前金融混業經營和金融市場快速發展的情況下，上市公司金融資產占比持續上升，對于許多非金融類上市公司來說，除了主營業務外，股權投資業務對其盈利水平也十分重要。因此，本文以2019年1月1日實施新金融工具準則的民營上市公司雅戈爾集團為例，分析新金融工具準則對可供出售金融資產較多的非金融企業股權投資的影響路徑，以期為上市公司提升理解和運用準則的能力提供參考。

二、新金融工具準則的主要變化

舊準則按照企業持有金融資產的意圖和目的將金融資產分為四類：（1）以公允價值計量且其變動計入當期損益的金融資產（簡稱FVPL），用“交易性金融資產”科目核算；（2）持有至到期投資；（3）貸款和應收款項；（4）可供出售金融資產?？梢姡f準則關于金融資產的分類較為復雜，存在一定的主觀性，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會計信息的可比性。新準則規定以企業持有金融資產的“業務模式”和“金融資產合同現金流量特征”作為分類依據，將金融資產分為三類：（1）以攤余成本計量的金融資產，用“債權投資”等科目核算；（2）以公允價值計量且其變動計入其他綜合收益的金融資產（簡稱FVOCI），用“其他債權投資”和“其他權益工具投資”兩個科目核算；（3）以公允價值計量且其變動計入當期損益的金融資產（簡稱FVPL），用“交易性金融資產”科目核算。新準則減少了金融資產的類別，提高了分類的客觀性和會計處理的一致性。

三、新金融工具準則對企業股權投資的影響——以雅戈爾集團為例

雅戈爾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雅戈爾）原是一家專注于服裝業務的制造業公司，1998年在上海證券交易所上市，上市后不斷擴大其經營范圍，在穩健發展服裝、地產業務的基礎上，審慎探索投資業務，成為以品牌服裝、房地產開發、股權投資為主體的多元化大型集團公司。雅戈爾是可供出售金融資產占總資產比重大的非金融企業的典型代表，本文以其為例分析新金融工具準則對企業股權投資的影響。

（一）企業股權投資會計科目面臨新的選擇隨著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和資本市場的快速發展，一些非金融企業持有了大量金融資產。同時，我國金融市場非交易性權益工具投資渠道逐漸放寬，企業非交易性權益工具投資逐步增多。交易性股權投資是為了近期內出售而持有的，新舊準則均將其放在FVPL核算。非交易性股權投資按照新準則的“三分類”依據，應當由舊準則下的可供出售金融資產轉入新準則下的FVPL。但由于非交易性股權投資不準備隨時出售，且公允價值變動較頻繁，一律將其劃分為FVPL，容易造成企業利潤的波動，因此新準則給予了企業一次選擇的機會，允許企業將可供出售金融資產歸類為FVOCI，但一經歸類則不可撤銷。綜上所述，新準則主要為企業股權投資提供了兩種可供選擇的會計科目類別，第一種是“交易性金融資產”科目，第二種是“其他權益工具投資”科目。對可供出售金融資產占比高的企業而言，金融資產的具體分類，對其產生的影響將更為顯著。通過分析雅戈爾2014—2018公司年報可知，雅戈爾股權投資業務對其凈利潤的貢獻通常遠遠超過服裝業務和地產業務，可見股權投資業務對其十分重要，新準則可能會對其股權投資的盈利能力產生較大影響。截至2018年12月31日，雅戈爾持有交易性金融資產約29.7億元，占總資產的3.93%，持有可供出售金融資產約204.48億元，占總資產的27.04%，并且可供出售金融資產全部為股權投資。舊準則下的可供出售金融資產重新分類為新準則下的交易性金融資產還是其他權益工具投資，成為雅戈爾需要慎重考慮的問題。

（二）新準則放大了企業利潤波動性新準則擴大了FVPL的適用范圍，注重及時反映股權投資資產質量和股價變動帶來的市場風險狀況。舊準則下，可供出售金融資產是剩余類別（即凡是不能劃分為前三類的金融資產都自動歸類為可供出售金融資產），其公允價值變動計入“其他綜合收益”，出售時再將公允價值變動額從“其他綜合收益”轉入投資收益，客觀上減少了利潤表的波動，減小了股權投資的市場風險。新準則下，FVPL是剩余分類，即凡是不能劃分為前兩類的金融資產都自動歸類為FVPL，原劃分為可供出售金融資產的股權投資由于并不滿足前兩類金融資產的業務模式和合同現金流量特征，在一般情況下應被重分類為FVPL，導致公允價值變動將直接影響稅前利潤。對于可供出售金融資產比重大的非金融企業來說，如果股權投資項目經營狀況好，公允價值以上升為主，那么企業傾向于將可供出售金融資產重分類為FVPL；如果股權投資項目經營狀況不確定性因素多，公允價值上下波動幅度大且頻繁，基于維持利潤基本穩定的需要，則企業傾向于將可供出售金融資產重分類為FVOCI。避免因股價波動而加大利潤不穩定性是雅戈爾將可供出售金融資產全部歸類為FVOCI的主要原因。雅戈爾持有的股權投資的公允價值波動性較大，例如2016年可供出售金融資產公允價值變動稅前發生額占利潤總額的-84.89%，2018年占比為44.38%。雅戈爾自2019年1月1日執行新準則，將報表項目“可供出售金融資產”按照公允價值調整到“其他權益工具投資”列報，當日增加其他權益工具投資約204.46億元，減少可供出售金融資產約204.48億元。這意味著雅戈爾將可供出售金融資產全部分類為FVOCI，而沒有分類為FVPL。因為如果重分類為FVPL，股價波動直接影響利潤，對雅戈爾這樣持有金融資產比重很高的企業來說是不利的，而歸類為FVOCI則將公允價值變動計入其他綜合收益，可以降低股價波動對業績的不確定影響。

（三）新準則限制了企業盈余管理新準則限制盈余管理的主要有兩個方面。（1）金融資產處置。舊準則下，企業將非交易性權益工具投資分類為“可供出售金融資產”科目，在可供出售金融資產處置時，原計入“其他綜合收益”的累計公允價值變動額可結轉計入當期損益；新準則下，歸類為FVOCI的權益工具投資在處置時不得將原計入“其他綜合收益”的累計公允價值變動額結轉計入當期損益。（2）金融資產轉換。舊準則下，企業因追加投資能夠對被投資單位實施重大影響的，可以將可供出售金融資產轉換為權益法核算的長期股權投資，處置過程中公允價值與賬面價值的差額和原計入其他綜合收益的累計公允價值變動都轉入當期損益；新準則下，處置其他權益工具投資時，累計公允價值變動額計入其他綜合收益，從而不會影響當期利潤。因此，新準則限制了企業通過非交易性權益工具投資的靈活處置或核算方式變更進行盈余管理的空間。舊準則下，雅戈爾主要通過股權投資類金融資產的處置進行真實盈余管理，2013—2018年，雅戈爾通過擇機處置可供出售金融資產，獲取的投資收益分別占當年利潤總額的17.53%、61.09%、43.54%、12.71%、138.43%和7.51%。同時，雅戈爾還通過金融資產與長期股權投資之間的轉換進行應計盈余管理，例如，雅戈爾于2014年將持有的寧波銀行股份由可供出售金融資產轉換為以權益法核算的長期股權投資，因轉換產生投資收益6.43億元，占當期利潤總額的16.49%。雅戈爾2019年執行新準則后，將可供出售金融資產歸類為FVOCI，盈余管理將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

（四）促使企業轉變投資戰略企業的股權投資項目可以分為戰略投資和財務投資。戰略投資是指以完善產業鏈和實現產業轉型升級為目的、利益共享、風險共擔的資本支出，具有規模大、周期長、對企業未來產生長期影響等特征，通常用權益法核算的長期股權投資來核算。財務投資是指以獲取中短期財務價值為目的，主要通過溢價退出實現資本增值的交易行為，具有短期性、投機性等特征，通常以金融資產的相關會計科目進行核 算。從投資類型及目的來看，企業股權投資戰略表現為戰略投資和財務投資的比例組合，企業將可供出售金融資產重分類為FVOCI而非FVPL，導致具有盈余調節功能的財務性股權投資難以繼續發揮平滑利潤的作用，而作為戰略投資的長期股權投資卻能以權益法給企業帶來可觀的投資收益，于是，企業的投資重心和盈利重心由以可供出售金融資產、其他權益工具投資等金融資產科目核算的財務投資轉向以權益法核算的長期股權投資科目核算的戰略投資。雅戈爾的股權投資戰略在新準則實施后發生了重大轉變。2018年，雅戈爾實施的股權投資戰略是“以戰略投資為主、財務投資為輔、產業投資為方向的戰略性穩健型投資體系”，當年增持了19個股權投資項目，全年對外凈投資額為47.76萬元，較上年同期增加15.08萬元。然而，繼2019年1月1日執行新準則后，2019年4月30日，雅戈爾公告對投資戰略做出重大調整，表示未來將進一步聚焦服裝主業的發展，除寧波銀行等戰略性投資和繼續履行投資承諾外，不再開展非主業領域的財務性股權投資，并擇機處置既有的38個財務性股權投資項目。2019年半年報顯示，其他權益工具投資處置的賬面余額減少了53.46億元，減少幅度為26.15%。而在處置財務投資的同時，雅戈爾投入3434.76萬元以維持寧波銀行的持股比例。由此可見，雖然雅戈爾2018年以前已明確了戰略投資占主導地位，但基于財務投資的獲利性仍然進行較多財務投資。新準則對財務投資的盈余調節功能的限制，使雅戈爾堅定了將其股權投資戰略由為了出售賺取差價的財務投資轉向為了戰略轉型升級的戰略投資的決心，同時在行動上處置大量財務投資項目，增持寧波銀行等戰略投資項目。

（五）新準則有利于企業保持盈利能力執行新準則后，企業股權投資收益的主要來源有：（1）持有權益法核算的長期股權投資收益；（2）處置長期股權投資取得的投資收益；（3）持有其他權益工具投資取得的股利收入；（4）持有交易性金融資產的公允價值變動收益；（5）處置交易性金融資產取得的投資收益。企業將可供出售金融資產歸類為FVOCI后，權益法核算的長期股權投資收益將取代可供出售金融資產持有及處置收益，成為最主要的投資盈利來源。大量的其他權益工具投資由于不能快速處置完畢，在短期內帶來的股利收入也會成為重要的投資盈利來源，隨著財務投資投入的不斷減少直至完全剝離，收回的現金以及減少投資的資金會用于企業實體主業的發展，提升企業實體業務的盈利能力。2019上半年，雅戈爾投資板塊實現凈利潤11.04億元，較上年同期增長46.84%。究其原因，一是取得權益法核算的長期股權投資收益10.65億元，較上年同期增加2.87億元，占當期投資總收益的60%，其中，寧波銀行作為公司長期持有的戰略投資項目，投資收益為10.30億元，為公司提供了穩定回報。二是其他權益工具投資確認投資收益5.03億元，占當期投資總收益的28.35%，對投資業務凈利潤也做出不小貢獻。因此，實施“不再新增、加快處置財務性股權投資方案”沒有對雅戈爾的股權投資收益產生重大影響。此外，雅戈爾在處置財務性股權項目的過程中將陸續回收資金，有利于進一步做大做強服裝主業，提高其整體盈利能力。這些說明，雅戈爾調整股權投資戰略后，股權投資業務盈利能力得到保持。

四、結論與建議

本文以雅戈爾為例對新金融工具準則對企業股權投資業務的影響路徑進行了分析。對于可供出售金融資產占總資產比重較高的非金融企業而言，新金融工具準則對企業股權投資的一種特殊影響路徑是：新準則放大企業利潤波動性并限制企業盈余管理，因此企業轉變股權投資戰略從而保持自身盈利能力。新準則使FVPL成為金融資產剩余分類，放大企業股權投資的利潤波動性，導致企業將股權投資分類為FVOCI而不是FVPL；新準則要求FVOCI的處置和轉換均不影響當期損益，導致企業財務性股權投資的盈余管理功能受限，促使企業剝離財務投資、轉向戰略投資，即股權投資重心由可供出售金融資產轉向權益法核算的長期股權投資；強化戰略投資有助于企業維持股權投資利潤金額的基本穩定，從而保持自身股權投資業務的盈利能力。當然，新金融工具準則對企業股權投資有多條影響路徑，本文只揭示了其中一種路徑。企業應當在遵循新金融工具準則的分類依據和列報披露要求的基礎上，根據自身盈利需要和業務發展需要，對股權投資項目合理地分類為相應的會計核算科目，同時重新審視經營戰略，審慎開展股權投資，維持盈余持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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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賀世軒 劉佳 單位：成都大學商學院